新的疆

                                                 

从你的眼帘里醒来的

美人,那是天山

我不需要冰清玉洁

我只要你的寒冷的口气

不需要沙巾

我头顶盘旋的鹰认识你

鹰,那盘旋的巨大的阴影

是新疆惟一的夏季

一个塔什克人在祈祷

太阳,我的主,

只有你知道我的苦我的乐

带走我,沿着海市蜃楼

沿着风沙弥漫的地平线。

而我被晒干的胡须

而我在喀日昆仑山下的喃喃自语

不为莲花,只为裙带下的冰川。

我会说西亚的多种方言

但我在天山脚下却不能言语

原谅我不时抬头发声的骆驼

原谅这干瘪的水袋

原谅我这衣衫不整的马客

原谅这一无所有的塔里木沙漠

但它是热的

就像这双手焐热的汗水

为你祈祷而走马天山

 

 

黄鹤楼

                        

是鹤留下了楼

还是楼带走了鹤

楚,你的魂魄

是否是鹤的飘逸

 

当黄色的翅膀落了下来

茫茫长江

却被黄鹤楼的光芒

静静掩映

 

我多想摸摸汉阳的树叶

我多想亲亲鹦鹉洲的芳草

我多想让辞和词牌奔跑起来

我还想让楚国和屈原奔跑起来

让一个叫润之的青年

领着我们在中国的大地上

奔跑一圈

 

突兀着,扬起翅翼

带我去看月里嫦娥

静立着,笑看日月

阅历人间沧桑巨变

只是我不愿醒来

在黄鹤的飞翔中

和一个叫崔颢的诗人共酹春秋

 

沉沉一线穿南北

我就是千万条经纬中的一缕情结

轻轻一碰

疼痛的不是心

而是萦绕在黄鹤楼上

片片飞舞的魂魄啊

 

 

九点三十二分

 

白玛到成都了

她的身上有泰国的模样

早上九点三十二分她到达四川

回到了自己的祖国

我建议她早点吃麻辣粉

回来是一种收缩

像动画片

都是手写的

白马好好歇息

幸福来临

瞌睡来临

在动画中

我为你盖上被子

其实是一杯水

她的过程是含蓄的

淡淡的

淡淡的远方

淡淡的爱

现在是北京时间十点三十九分

我在努力地写最好的诗

我的文化在努力

我的经验在努力

多好啊

看到真实的白马

握手拥抱甚至我的冲动

你看白马是坐着飞机回来的

我们把飞机叫做吉祥的大雁

 

 

蔚蓝

——致马尔克斯先生

 

          1

从一块砖发展到一座城市

用了一百年

从诞生到死亡

用了一百年

从美洲到亚洲

用了一百年

而你却只活了八十七年

剩下的十三年

仍是孤独的吗

有一种飞翔叫魔幻

他使我在认识了马尔克斯后

穿越美洲

阅读了安第斯山脉

哪里不下雪

小雨霏霏

植物的泛滥和腐烂

就是美洲的空气

而玛曲草原大雪纷飞

那个叫扎西的人在雪地上摔倒了

那个叫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的上校

扶起了他

他们笑着消失在大雪里

至今西倾山的一段山坳里

还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而我昏昏欲睡

想象着雪灾中的玛曲

魔幻主义泛滥的样子

 

          2

他教会我什么叫想象

事物的另一面

思维的延伸

譬如人类的延伸

使我知道了亚洲,非洲,澳洲,美洲

知道了一个叫马尔克斯的人

在我少年时代

让我看着白色的太阳

悄悄发呆

而我的孤独也有另一面

她深邃,庞大,柔软而又温暖

在感恩和忏悔中

在阳光的枝头上

开出卑微的果

一个坐在河流里的老人

他的咳嗽

使我看见一只锅从他的屋顶落了下来

 

          3

留下名字的人是孤独的

而没有墓地的人

他是幸福的

就像多年以后的我

就像一场瘟疫

从马尔克斯口中喷出的烟雾

孤独具体了

他让人们更加热衷于表达

我迷失的那年

正是他来到我身边的那年

亚马逊的鸦片

遍地的罂粟

那香啊

让人忘掉了压迫,疾病,流亡,逃难

带来的苦痛

一百年的孤独就够了吗

让我们走向他的反面

在温暖的生命里

凝望美洲那个蔚蓝的老人

 

 

 

我看见一堵墙

在路消失的地方

我看见墙高大的墙

会飞的墙

遍布在阳光消失的地方

在西北的另一面

墙开始走动,说话

用手势招呼四周安静下来

风讲述白马

白马讲述我

现在我必须离开墙

去到战场上生活

双方厮杀得非常激烈

弹片横飞我负了伤

冲锋到了最后一个人

这时我想到了墙

一位女性的皮肤

象征安宁、和平、温暖

在剩下的时间里

墙即将死去

经验便会象歌声一样丰满

校对时间的是墙

它让我们在另一块大陆上

沉沉睡去

生活,必须是沉默的壁画

必须把季节分割成两半

你才能生存.

可怕的不是高寒

是来自我们内心的温暖

必须把自己也分成两半

一半交给缺货的市场

另一半储存在冷库

你迷濛的男中音总是让我迅速衰老

牙洁白的程度是一种脑力的较量

放弃爱情、梦想、甚至生命和信仰

我还是走不出沉默这块古老的壁画

沉默的甘肃南部

只有你在纸角上画着冷漠的微笑

猜猜看明天的天气怎样

衣服越来越小

海岸越来越长

告诉我你是不是把道路切成了两半

一只在空中飞翔在地上死去

 

 

一到一万

 

不要说一万,就说一,

雪山的边缘就是草原的边缘

如果从发莓的经卷上叙述,

公元七百年左右,骑手们说热,

而一个叫杰布的大将说太热了

骑兵便回到了雪国

在这片高原,在大地最高的地方

远嫁的公主说太冷太冷甚至不堪严肃抹去鼻涕

公元前许多的土司,商人,和尚,道人,

都没能爬上这座整日下着雪的高山

噢,道人,对了,道人下山了

回到了中原便感冒了

几个和尚成功了,靠的就是人的极限

他们几个便成了佛

山,湖泊,江河,包括个别的人

便以这座大地更高的方式存在着

多年以后,一个活佛给我的儿子取名才让冬知

儿子和我像叙述一样模糊不清

始终像在雪中行走一样

怪就在于现代化,

怪就怪在我见到了热带的大象,长颈鹿,咖啡,酸的柠檬

甚至我想见到非洲的一位总统。

我的儿子不懂藏语

当我想用藏语讲述我所能了解的故事时

他已在网吧里熬游太空

但我不会厌倦

就像狼吃惯了雪水一样

我也习惯了游走,吃酒,造作,虚荣和所谓的意义

草原更有她的另一面:

那里四季长青,那里雪莲盛开。

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没有忧伤。

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乙说

 

毁灭是容易的

那怕往前一步

我们那么爱着孩子,爱着自己

其实是对生强烈的渴望

恐惧是真实的

且带着铁的颜色让人不知所措

哇地一声失声痛哭

这是女人世界观的惟一表达方式

而男人则在沉默中蹲在地下

而我却不能什么

 

火使水达到沸点这是人类的生活

而水却一直溃灭着人

溃灭着火

这跟人的高尚和伟大无关

 

难过的时候看看大海

大海没有眼泪

大海不相信眼泪

 

要是少砍伐一棵树木多好

要是森林能挡住石头多好

要是扼制住人流的数量多好

始终是一片原始林海那该有多好

无休止的人的流淌

也许压垮了山梁

再也不会看见爱情的海

少年时蓝色的湖

 

你看那海儿也枯了

你看那花儿也谢了

 

 

乙继续说

 

2016年是地球温度最高的一年

是温室气体排放最多的一年

海平面最高的一年

北冰洋冰体消失最多的一年

 

我没有说九寨

我只是说六万人

我只是说说诺日朗

 

许多年里我们说人是伟大的

就像水里飞跃的鱼类

但离开了水的鱼什么也不是

尽管它的形象和人类一样

        瘦水,藏,又名索南昂杰,60后,甘肃甘南人。著有诗文集三部。